阿芒和浪人
右耳畔是懒洋洋的海浪,心不在焉地在沙滩上进了又退。左手边错落着用于防沙的针叶植物,然而所有的树影却又躲进荫荫木林中,黑色的沿海公路就这样暴露在夏日的炎热里。路面上的柏油灼热成融化的沥青,软软粘粘的,印着凌乱的脚印和车辙,似乎是想挽留每个走过的路人和行车。海风一如既往地带着大海的气息,咸咸的味道,像是裹了一层细细的盐。而在这样的鬼天气里,这风吹拂的却是无处不在的夏天特有的燥闷。
阿芒拖着沉甸甸的行李箱走在路上,骄阳烈火般地舔舐着他裸露的肌肤,汗水沿着发际流淌着,湿透的白色T恤紧贴着他的后背,前方的路还很长很长,但他还是一脸“绝不回头”的表情。
阳光太刺眼,阿芒把手放在额前,眯着眼,望着远处的路,像是在定位自己目标,可随即又是一脸茫然。他沿着海岸,不断不断地往前走,他想,或许到了前方就会有答案,或者时间总会让他找到方向吧。
这时,不远的地方出现一大片荫凉,这让他眼前一亮。他欣喜着,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他来到林荫处,倚着一棵树坐着,然后深深地吸了几口阴凉,想以此驱走刚才的燥热烦闷。慢慢的,他发现自己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看看大海,以及聆听一段在浪声中若有似无的口琴声......
是的,有人在吹口琴!
这旋律就像阿芒的心,茫然无感而又杂乱无章。阿芒拖着行李箱循声而去,在树荫的另一端,发现了一个男人。
这是个浪人,凌乱的头发,黝黑的皮肤,红色的短袖衫脏而破烂,旁边还散落着他的各种家当。
浪人吹着口琴,眼睛一直望着大海。他的琴声没有太复杂的曲调,节奏也有点乱,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或者那只是一首不成调的无名歌吧。阿芒站在不远处听着,其实音乐并没有多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任何离开的想法。
不久琴声断了,浪人发现了阿芒的存在,他抬头看了看阿芒,以及他身
只吃白肉对白癜风患者的治疗好吗后的行李箱,然后又继续看着海。
沉默了一会儿,浪人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哪里可以看到快乐吗?你走来的那个方向,是什么样的?我在找我的下一站!”
阿芒突然觉得莫名其妙,他没有接话,只是静默地看着浪人。
浪人接着说道:“从昨天开始,我走了很久很久,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可是我却完全没有记住自己在这一段路里都做了些什么,看了些什么,就好像这段时间从没活过一样。现在我看着这海,却也找不到一丝真实。”
“人有时候就是会这样,突然间失去所有的航标,变得茫然无感。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站要去哪,于是就沿着一条路一直走,好像这是命定的,神启示的,好像这条路永远不会有尽头一样......”
浪人说完,又是一阵沉默。接着他在自己的手提箱里取出一块整洁的蓝手帕,细细地擦起口琴。阿芒想,他大概不再吹了。
“我是从路的另一端过来的”浪人指着阿芒要前进的那个方向,然后继续说道:“那一边的风景你一定很想知道吧......可惜我没能帮你记住......”
“或者它实在是没什么可铭记的,不像你期待的那样。或者,比起我,你更有心,那儿总有一些你能读懂的美丽,亦或是......”
浪人顿了顿,突然扬起嘴角,看着阿芒,眼神充满深意:“亦或是丑陋吧......”
阿芒依旧站在原地,他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子,觉得有些可笑,却也像受了教一样,同时,像得到暗示般,心中又燃起一丝对
想请教一下换了白癜风应注意是什么前途的不安。
阿芒礼貌地应了声“哦。”然后又沉默了。
男人也不言语,眼睛回到海面,好像是想在这一片蓝里找到一些什么。
“人应该都是群体动物吧,总是不能太孤独的,否则就容易疯狂了。”浪人又开口了。
“孤独太久了,会以为自己本就是一个人的,不被在乎,也不需要去在乎。太极端时会觉得所有的东西都不值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世界也被自己抛弃。到了最后又不小心把自己也弄丢了......”阿芒静静听着,心想:这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浪人停了停,继续说道:“你和我遇到的所有人一样,都不愿意和我交谈,却又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肯听我说完话的人。那些人总是害怕、怜悯,或者厌恶像我这样狼狈的人,很少人会好奇我一路的经历,他们只是希望我的肮脏和破烂能远离他们,即使他们中有些人的眼中是充满怜悯的。”
“其实有时候我在想,会不会我的外表已经让他们忘了我和他们都一样是人,也会生气,会伤心,需要尊重,需要关心,需要理解……”说完,浪人沉默了一会儿。
“能有个人倾听自己,真是件很美好的事啊!”浪人看着阿芒,一脸的期待与感激。“即使是最丰盛的食物,怕也是比不上得到陪伴和倾听来的幸福吧!”说着,他又轻轻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唯一?”阿芒问道。浪人抬头看着他,轻轻笑了。
阿芒突然觉得自己得到了重视,就像得了一个很高很高的表扬,即使对方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陌生浪人,然而这都无法阻止他油然而生的喜悦。他拖着行李箱向男人走去,然后果断地坐到了浪人身边。
浪人身上有股酸臭味,即使海风呼呼而至,还是无法吹散。不过想到自己身上也是汗臭味十足,阿芒便不再介意了,而且慢慢地也适应了。有些人就是这样,当两者存在某些差距时,非得在彼此间找到其他的相同或者相似,心理才懂平衡。
“你是从哪来的?”阿芒问道。
“从你要去的地方。”浪人看了看自己走来的方向。
阿芒苦笑着:“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浪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就像当年的我......离开家时,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走,而现在就在这岸边徘徊了......”
浪人看着阿芒,回忆的眼神掠过一缕忧伤。
听着浪人的话,阿芒好像真的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然而内心的骄傲又抹去了他这样的想法。“不会的,自己绝对不会变成一个浪人!”阿芒心想着。
虽然不想变成一个浪人,但倒也没有任何鄙视眼前这个流浪汉的意思,反而好奇他的一切。
浪人看着不说话的阿芒,轻声说道:“或许你不会像我这么落魄,不过内心总会有漂泊的吧......”
阿芒看了看他,然后在一声声的浪涛里,两人看着海,沉默着,深思着......
阿芒在心里重复地问着自己:我到底要去哪呢?然而就像眼前的浪花一样,只知道一次一次的重复问题,却找不到任何解答。
“我是离家出走的,爸爸从不关心我,即使我已经是个失去母亲的孩子。”阿芒慢慢说着,没有看浪人,而是继续盯着来来回回的海浪。
“我再也不想回去了,绝不回去!”
“反正他也不在乎我,我想我的离开反倒能让他清净吧......”
浪人没有说话,阿芒回头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人眼里显得尴尬而幼稚。或者当这些话脱口而出时,阿芒也些许感到了自己的幼稚任性,心中突生一股酸酸的悔意……
阿芒沉默了一会,又接着问道:“你家在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轻了,浪人没有回答,依旧看着蓝蓝的海。
后背的衣服干了很多,沉默了一阵后,阿芒起身拍拍屁股后面的沙土,决定继续前行。
“原来这海的颜色,是母亲最喜欢的那种。她说过,我出生时包裹的襁褓就是这样颜色,她说她一辈子也不会忘掉。她说过,我是她的唯一。”浪人突然说道,似乎是在挽留要走的阿芒。
“年少的时候,我总以为如果没有看尽这个世界的风景,就像没在这世上活过一样,即使她给我的幸福是那么多,可是我就是不愿满足。于是我离开了她。可是走了这么久,这么远,我除了漂泊和孤独,却没找到比以前多一丝的快乐。”
阿芒又重新坐了下来,他看着浪人,那眼角处细细的纹路像是刻了他一路的故事。
浪人看着海,继续说道:“其实远离只是为了得到快乐,然而我却离它越来越远......就像一个很傻的徒,从一开始就下错注了......”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她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很年轻,对我笑时,眼睛里装满幸福。现在......应该有白发了吧......”
“应该……是会想我的吧......?”说着,他看了看手中的口琴。
“人有时候就是会忘记去珍惜身边的幸福……”
“比起珍惜,更容易
北京白癜风医院做到的总是失去后的悔恨……”
浪人叹了口气,扭头看着阿芒。眼神里似乎有一种劝诫,又包含着隐隐的怜悯。
阿芒突然想到自己的父亲,“等我再大一点,爸爸就要老去了......”他默默对自己说着,内心又有一种新的不安,似乎有一种东西你想极力挽留,可是它永远是冷酷的、绝情的。似乎有一种东西,它明明存在,可你却永远抓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浪人的影响,还是为了安慰他的感伤,阿芒也谈起了自己:“我对妈妈的印象不是很多,很小的时候她就走了,我一直都是和爸爸一起生活。”
“这是她最喜欢的口琴” 浪人像是没听到阿芒的话一样,握着手中的口琴静静说着:“我走时偷偷从她抽屉里拿来的,她说这是父亲最喜欢的,去天堂时留给她的。”
阿芒看着口琴,顿了顿。
然后看着浪人说道“我小时候也有这样的口琴,那时音乐老师要求每个人都得买一个,爸爸就去商店买,我就呆在家里等他。”
“其实那天她知道我要走,也看到我拿了口琴,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笑,好像笃定我还会回去一样......”阿芒看着浪人的眼睛,而浪人的眼睛似乎正看着回忆里的母亲。
“她不愿意圈住我,或许是想让这口琴陪伴我,又或者她够‘残忍’,忍心让我在这样漂泊孤独的痛苦中成长,看着口琴,让我想念他们……”浪人垂下眼睛,像是在虔诚的忏悔。
阿芒突然觉得,他和浪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于是像受到驱使般,继续着他的故事“后来他骑车的时候不小心把手臂摔断了,回来就一直念叨都是我的口琴惹的祸。我当时很不服气,明明是他自己骑车不小心,怎么可以怪我!”
突然,阿芒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现在想想,可能是当年的我太小了,不懂他要的其实只是我的关心,当时的我是个只懂得一味抱怨的小孩子......”
“人年少时,总是有很多情感没能察觉到......”浪人随即感叹道。“很多时候,我们总是比较习惯先看到自己......”
阿芒点了点头。“他当时应是很想我能给他一些关心的吧,只是方式是如此‘极端’,他总是用那么粗暴的方式提醒我‘他需要我的关心’、‘他需要我的安慰’。他总是那么粗暴,而我总是那么不懂事……”
“有时候我们不也是这样,害怕失去时,极想得到时,就会有失去理智的可能。”浪人说着,眼神却沉浸在回忆里。
“妈妈不在,这世界就只剩我和他相依为命了。然而我是那样的冷漠无情,我是那样的不懂事......所以后来他也对我渐渐冷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