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电话过来，说是老庄基地就要被收走了，有可能会拨一份新庄北京白癜风医院基地。也许因了新的庄基地，弟弟的声音里透着喜悦。可我高兴不起来。老宅，那魂牵梦绕的地，父亲、妹妹、弟媳，曾经留有他们生活痕迹的地方就要不见了。如果想念，我该向何处去寻觅。   

　　先前几年关于既然活着，为什么还要死的迷惑已经不再。想是想清楚了，但还是心痛。妹妹离开的事实是在半年后知道的，而弟媳离开的事实则是在新弟媳入门的那天被告知的。   

　　得知妹妹噩耗的那个瞬间，我的心痛得缩成了一团。一个人，沙发里，地上，床边，阳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守也不成，手、脚、身体眼睛不知如何安放，嘴大张，却嚎不出声来。眼泪梗在眼眶，却流不下来。是噩耗到来时，出离的震惊，惶恐和悲伤，如追杀如剐刑。   

　　而弟媳，那个白谁晓得眉毛变白的原因有哪些癜风的饮食治疗偏方妹一样的可怜女子，她离去的消息则是毫无预兆的落下，如窗外风中的树叶。那个黄昏，从托儿所回家的儿子正和我在床上逗趣，毫无铺垫的，丈夫就扔过来一句弟媳殁了的话。   

　　当时，我整个人就魔怔了！   

　　新人都进门了？   

　　怎么能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连续的几个星期，我的耳边一直回响着葬花吟的词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直就是“花开花谢飞满天，红销香断有谁怜”一直就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就这些个句子和曲调不停的在我耳边回旋，看花花落泪，看水水呜咽。课堂上我强忍悲伤。课后，我躲开所有的人，一个人在幽僻的地方踟蹰复踟蹰。没人可说，没地可说。弟媳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影片一样在眼前回放。伤悲中夹杂着的埋怨，一直到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才稀薄了些。   

　　弟媳不识几个字，是只上了几天学还是压根没有去过学校，我已经不太清楚。她的娘家就在姨妈家隔壁，把她嫁给弟弟正是姨妈保的媒。本想知根知底的，能天长地久永结秦晋之好，谁知却是此等结局。   

　　对于弟媳，其实弟弟不是特别情愿的，他不是特别的赞成媒妁之言。父母就动用了我和夫去影响弟弟。弟弟眼睛不好，先天性的近视。母亲为了洗掉遗传自己的嫌疑，一直强调弟弟是害眼病，爷婆不及时给钱治疗所致。我能理解母亲的处境，眼睛近视在那个年代是个短处，是要遭嘲笑和弹嫌的。传统相声中经常有这样的段子，就连前些年的小品都还有这样的桥段，像那个俺叫魏淑芬就是个例子，更不用说更早时候的现实生活里。   

　　弟弟的近视，是父母的心深处的病，他们唯恐弟弟因此找不到媳妇。所以一看到嘴甜面善，勤快利落的弟媳就喜欢得紧，更主要的是，弟媳似乎非常非常的喜欢弟弟。母亲说，对女人而言，识字不识字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其实，我们都知道母亲骨子里，是很看重识字这个事的。但她还是这么说。弟弟应该也不仅仅是被我们说服了的，主因还应该是他内心深处对能否不遭人弾嫌，能否顺利找到媳妇缺乏自信。加之，弟媳除过不识字之外，似乎也找不出毛病。   

　　于是，隔年的正月初四，弟媳就被吹吹打打的娶进了门。弟媳是爱弟弟的，她会给懒得洗脚的弟弟端上洗脚水，把躺在炕上的弟弟拽到炕沿，将他的臭脚丫子拽到热水里，伺候皇帝一般的伺候。然而，弟媳是不快乐的。不识字的自卑让她很不自在。在这个家里，连婆婆都识文断武的，对她而言，实在是不小的压力。因为弟媳刚进门时，就曾经自己偷偷的学过认字。那种怕别人厌弃自己的心应该是很重的。   

　　弟媳离家出走过三两次，过两三次，最后一次就将自己真的杀殁了。写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真的是很心酸。但时光没有可逆性，谁都无法阻止她抛弃一切的决心。对于日常里鸡毛蒜皮的拌嘴，或许是因了成长环境的缘故，弟媳处理起来，方式思维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古旧时代。她不了然自己和孩子和丈夫和婆婆的关系。她想她和你吵架拌嘴了，就得使使性子，于是她就离家出走，而且就想让你天南地北的找。她压根不会去想，离开是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她没有这个脑筋。其实，弟弟是爱弟媳的。那年，弟弟来我这里，将身上带的钱几乎全花给弟媳了。弟媳一直认为自己啥啥都不如人：她说她长得不好看，她说她个子不高，身材不好，脸不白，没念书，在妯娌中间说不起话，命苦生不下男孩等等。她年轻的心里全是灰尘和悲伤。   

　　我知道我们一家人都是爱弟媳的，弟弟更甚。在弟媳离开之后，张扬的弟弟变得木讷而沉闷，几乎换了一个人一样，一天一天地，一个月一个月地不说话。   

　　弟媳第一次被救之后，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唬人的惯用伎俩。没人深究她内心是否真的绝望，是否真的无有生趣。在我回家陪着她的那些夜晚里，我一直的给她讲些热爱生命的大道理，我说到了她的老娘，我说到了她两个花骨朵一样的女儿，我一直觉得这是所有人扔不下的柔软和痛。我想一定可以打动她。可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她会离开地那么决绝。   

　　我不知道，她的善良，她的勤快，她的殷勤，都是留给我们，让我们难过的。   

　　在父亲入殓的那一刻，只有她知道父亲喜欢的眼镜在哪里，手表在哪里，要给父亲带到底下用的东西，只有她知道。她忙不迭地跑着，脸涨得通红。父亲丧事整整五天，白天黑夜，灶房里的千头万绪就指望着她。姐，我的腿都拎不动了，她对我说。可是那会，因了父亲的离开，我的心在冰窖里，无暇他顾。   

　　她的喜欢干净和整洁，是无人能比的。母亲天天说，弟媳坐月子期间，将孩子的尿布，洗叠得跟西餐厅里桌边的餐巾一样。房间擦拭得从来都是纤尘不染，在大风总爱刮起黄土的春天，都是如此。有人说，太爱干净太能干的人，或许结局都不好。以弟媳来看，似乎是成立的。   

　　弟媳的墓就在父亲的脚下，但每次去给父亲上坟，我都假装看不见。我在生气在埋怨在伤心，在怒其不争。   

　　我总觉着，人生不论有多么的艰难困苦，都该活着。隐忍也是蓬勃的一种。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因为时间会改变一切。因为你是女人更是母亲。母亲是忍辱负重的代名词，母亲是老黄牛啊，因为到了孩子的面前，再高贵，再自我，再痛苦酸累的腰，都得弯下，否则你够不到幼小纯净的他。我一直自以为是的以为再软弱的女人，一旦成了母亲，她就会坚韧起来。然而，弟媳告诉我，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成为母亲，有些不过是生育过的不幸女人而已。生育没有让她成长，没有让她在脆弱和绝望到来时，坚韧如铁。   

编辑评语弟媳已走，怀念永在！(作者自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