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爷学习新名词
马大爷学习新名词
张道国
哀乐跌宕轮回,哭泣声此起彼伏。马大爷的表哥病故了,他带着儿女们前来吊唁。来到哭一溜叫一溜声音嘶哑的表嫂面前,表嫂颤颤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马大爷握着她的双手老泪纵横,表哥走了,生死有天谁也挡不住,人早晚都得走这一条路,表嫂你要想得开,愿你“地下安息吧”。女儿一把将马大爷拉开,自己安慰表大娘。仪式结束返回的路上,女儿抱怨马大爷用词不当,说对死了的人才能使用“地下安息”一词。马大爷不服气,现在(死了的)人都得爬烟筒(火化)上天,咋能在地下安息,这是哪家的政策,你们就知道抠字眼,不如我想得周全。你们表大娘坐在那破凳子上多难受,我让她坐到地下安息有啥不对?
儿女们听了心里好笑觉得不对,知道他倔强,嘴上谁也不再表态。
灯红酒绿,杯筹频频,这天是马大爷的生日。儿女们,还有几个亲近的亲戚,有的住城里,有的在乡下,相约前来祝寿。孙辈们在马大爷面前“一”字型排开放歌“祝你生日
北京哪家治疗白癜风医院最好快乐”,点燃蜡烛祝马大爷“寿比南山”,马大爷端着酒杯笑颍颍一会起身一会坐下;女婿、儿女们举杯祝马大爷健康长寿;其他亲戚祝马大爷长寿百岁。马大爷这种场面见得少,特别是有些礼节根本不懂,只好不管别人嘴如何动,说话多少,他认为一定是些“过年话”没有错,自己只有“嗯、嗯”应付就行了。可大家循环往复,马大爷有点受不了,说下一辈、孙辈从老远来给我做生日,和电视里一样热热闹闹,你们花钱
北京白癜风医院哪家最好不少,我看就不耽误一些时间,你们猛喝酒,多吃肉,我心里明白你们的好心,想让我和孙猴子一样长命百岁、“永垂不朽”。
儿女、亲戚、孙辈们听了面面相觑,一开始还哦、噢,呃呃,但仔细一想便开怀畅笑。
马大爷是村里的种田“老把式”,改革后与老伴耕种六亩地,供三个子女上学。以后,子女相继上中专、大学且在城里参加工作,马大爷成了村里的“文化户”,乡亲们非常羡慕。子女们给她老两口建了新房、添置了电视机,烟酒不断,肉蛋不缺,日子越来越好。前年,马大爷老伴因病去世,孩子们想接他到城里住,晚年好享福,但他习惯了农村生活,认为自己身体还可以,自己种地吃饭不愁,还能卖粮有钱花,不愿到城里给子女添麻烦。每逢节日、月末子女都相约探望。邻居说,马大爷你是文化家庭,但见了文化人却一口土话,跟人拉一天呱,只有“晒柴禾”、“攒大粪”、“天一黑别忘了关鸡窝(门)”那几句话说烂了,一点新鲜词没有,城里人听了觉得跟不上形势,就是村里的年轻人也觉得话太亘,你还是学点新鲜话,肚里装下点新名词。马大爷觉得有道理,于是便跟一些有文化的人,自己的子女学点新名词,比如大爷也叫“伯父”、乡下人的姥爷城里人叫“外祖父”、村里凑合起来喝酒学名叫“宴会”,皇帝、国王是一回事,乡下办丧事城里叫追悼会,并且有许多新道道,祝寿更是花花词语记不清多少。但毕竟马大爷是七十多岁的人,认得字实在有限,尽管学习用功,但非常吃力,时常稀饭勺与汤菜勺混不清,有时急起来用更是东西方向难分清,偶尔冒出说美国前皇帝“一棵葱”(尼克松)办了件好事和咱中国和好,认为现在美国总统库什不如直接叫“裤筒”好记好听。
自从马大爷表哥去世、自己做寿闹了笑话后,子女们都认为,马大爷年事已高,教的曲子唱不得,不能揠苗助长难为他,只要合理合法,自己怎样想就怎样说,愿意干啥就干啥,保持点地方特色也不错,顺从自然。
入夏的中午,太阳直射,庄稼人身上火辣辣的。马大爷“吼吼”着将一捆柴草唰唰扬开,嘴里咕囊,趁太阳好毒,一顿饭工夫就干了。回到房内,把湿漉漉的上衣
北京哪个医院治疗白癜风安全性高扔到板凳上,抄起水瓢到锅里舀汤,满满一瓢“咚咚”几下没了。他擦擦汗水,望着桌上摆着的酒烟,还有早上已煮好的鸡蛋,顺手拿起一根黄瓜吃着,脸上乐滋滋的。
“咣啷”一声,一辆自行车停在马大爷的门前,村主任提着一个包进屋了。马大爷要起身迎接被主任制止了,大爷你好啊,中午饭我给你做。马大爷头一仰,嗨嗨,三侄子,有酒有肉,愁着下肚,趁工夫咱爷俩弄几盅,说完又去摸水瓢给侄子舀汤。侄子忙把水瓢接过来,大爷,我自己来,不影响你老人家。马大爷知道他上门一定有事,说,有啥活我干,你说就是,抬石头坝堰,还是挑沙盖房子?侄子把水瓢放到桌上,笑了:不是。是这回事,现在许多青年人不愿意种田致富,纷纷撂荒到城里打工,严重影响农村的发展。可你老人家七十六岁了还地里来田里去,不但粮食能自给,还能卖给国家不少的余粮,也是为咱新农村建设做出了贡献。马大爷嘿嘿,我摊上好时候了,政策好。侄子说,对啊,是党的政策好。马大爷抚摸着酒瓶,蹭蹭嘴角,对对,我心里明白,党的政策好。
侄子继续说,上级领导对你非常关注,明天上午县里的一大些记者要来采访你,乡领导让我通知你,你要心中有数。马大爷脸上有了迷惑,自言自语,记者是些啥人,就是过去在农民家里吃住帮村里造田修水渠的干部?侄子笑了,大爷你常看电视听广播吗,那电视、广播说的那些事就是记者办的。马大爷乐了,就象是电视里举着喇叭对着别人嘴的那些人。侄子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哪个行当的人。马大爷听了到为难了使劲摇头,我可不行,那是些文化人,我干不了那个活,我过了芒种收麦子,到了秋分种白菜,窨好地瓜选好高粱种在行,别事办不了。侄子说,好,你把这些说就行,大爷,乡领导说了你干的事符合政策,说多说少都行。马大爷脸上出汗了,你叫我说啥?侄子递给他毛巾,将包的链子拉开,我带着点酒菜,咱爷俩边吃边合计,捋拉捋拉你种田的事,……临离开马大爷的家,侄子又说,大爷,咱说的事,你记清楚了?马大爷脸上烘馥馥的,嗨,别的事俺不敢瞎说,种庄稼的事,闭上眼睛也说个八九不离十,党的政策好。
主任听了,心想,大爷的肚里有正装货,笑嘻嘻的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村委会大院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议论说,这是村委会选举以来最热闹的场面,马大爷要成名了,咱们庄户人家也要在电视里露露脸。马大爷和主任来了,村里爱开玩笑的孙老头拉着马大爷的衣襟笑呵呵,马哥,要成名人了,夜里做了一宿美梦吧?马大爷嗨嗨一笑,真是让你给猜着了,一宿没睡着,生怕白天说错了话。大家让开一条路,早在办公室等候的四、五名记者没等两人进屋就呼啦把马大爷围住了,话筒对着嘴角,摄象机朝着脸面。
“大爷请坐,你高寿?”一位记者给他一个马扎热情地说。
“哎哎,不瘦不瘦,有酒有肉,我这个年龄不瘦。”马大爷看着记者右手在眼前摆摆笑了。
“三大爷,记者同志问你年龄。”村主任笑着说。
“呃呃,我,我76了,要在旧社会早就入土了。还是党的政策好。”马大爷把烟捻油灭了夹在右耳旁。
村民听了,甭看马大爷年龄大只会种地,还知道党的政策好,水平不浅,今天话上路了。
“你去年收了多少斤粮食?”记者笑着问。
“千数斤棒子(玉米),两千斤麦子,也有些谷子、豆子啊。”马大爷答到。
“一年能挣多少钱?”记者问。
“我不缺钱,自己能挣小两千元,还有儿女们孝敬的,不缺钱。咱这不是富了吗。党的政策好。”马大爷又把烟点上了。
“你不缺钱,为啥又不到城里儿女哪里享福,一人辛苦种田?”记者又问。
“党的政策好。”马大爷说,心想,这些城里人就是磨蹭,还不有屁快放,有屎快拉,有饭快吃,我要到地里除草,啥时候才问我“实话”。
“马大爷你从什么时候觉得种田也能致富?”记者引导。
马大爷听了心想,文化人这么能抖圈子,不脱裤子放屁直来直去多好。他看看乡亲,他们都不吭声,再看看村主任他不慌不忙,心里着急起来,冲着他摆手,三侄子,咱两个商量的事,他(记者)一个也不问,我不知咋说好,你快说咋叨咕?
乡亲们哈哈大笑,村主任笑呵呵,大爷,你心里有啥说啥,记者们愿意听。
马大爷左顾右盼,捋捋胡子,掐灭烟,记者们问得话,我无文化,看不出深浅,说不出卯窍,啰嗦一千道一万,我心里就记着一句话,党的政策好!我肚里就这么点文化,(你们)要再问多了,我可走了,到地里除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