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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游泳
南巷清风
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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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4 03:03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游泳

游泳
      
   
    游泳
    大学四年,有一个念头一直像恶魔般的绕着我的心,初进邦大的时候,便听说邦大有一条校规,太极拳、十二分钟跑、游泳是邦大人必过的三项,有一项不过,不准毕业,我最怕的便是游泳这一项,因为我不会游泳,而且自信也学不会了。
    游泳在乡下是一项很普及的运动,一个乡里,每到夏天,总要听到某某村的小孩淹死了的消息,一个夏天总要有两三起,而游泳的孩子的总数,大约终有数千人吧,这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吾乡因为久居旱地,数十年来已无水灾的纪录,因此游泳是一项可会可不会的技能。
    我的父亲小时候曾经学游泳,差点溺死在水中,他已喝了两口坑里的脏水,挣扎着喊救命,被路过的人救起,从此便对水产生了一种畏惧。这种畏惧的情绪影响了我,我从小便没有下过水,这大约是我直到现在还健康的活着的一个原因。
    我所居处的村子里并没有河,只在村子的西边有一个大坑,每到春天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水流到这里,在这坑里一存就是一年,除了两季里能添些活水之外,竟是一潭死水,废铜烂铁是值钱的东西,剩菜残羹自然也舍不得倒到水里面去,然而水中自也有蚊子,吸血虫,青蛙所留下的卵与屎,夏天打农药时遗在水里的农药的瓶子,这水的令人作呕处实在可以令人想见,然吾乡善于游泳的人们决不会放过这潭死水,欢快的在其中畅游,在其中搓掉在身上存了半年的泥垢,引得村妇们用手捂了眼睛,又留手指间的一条缝来看,游泳的人们便愈发得意了起来,说着下流的话,引得可爱的村妇们往下投土块,水中的人们也便欢快的躲着土块。
    因为是一个四方的土坑,自然便没有文明人所说的此岸与彼岸。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烂塘子,乡人们在那池塘中游来游去,这池塘也便吞没了几十辈人的性命。明清前朝事,我不知道,然自我祖辈一代人下来,平堂爷、天保爷、长成爷,海生大爷、连顺叔,军峰哥,还有玉顺叔家十岁的松松,那坑里淹死的是吾乡一代又一代的精壮或稚弱的男性。我一直很庆幸自己的不会游泳,我们村里有一句话,叫做“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自然不会下水,更不会被淹死。
    我更庆幸因为自己的没有毙命于水,使得我能够因为升学的缘故而来到B城,B城是一座发达了的城市,是乡人们心目中的彼岸,他们谈起谁谁的儿子现在在B城工作,脸上所呈现出来的已不仅仅是嫉妒的神色,而且充满了畏惧。在B城的四个年头里,我发现彼岸的天堂,在我幼年的想象里,沿村子西边的那条路,一直走下去,走到尽头便能到达的地方,此刻已呈现在我的面前,我一边虚伪的焦虑于因我的天堂之旅给父母家人带来的深重的灾难,在幽暗的坠向地狱的隧道里,我与他们一起下坠,他们合力将我推向了天堂,使我用双手抓住了天平线,望见了天堂的光明,而他们则更迅速的堕向了深沉的黑暗里;另一面,我又庆幸着自己的生活,这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庆幸。
    后来我发现,原来天空里也有厌烦与恐慌,否则便没有银河,而我恰恰在银河的此岸。我学的是机械,这大约是一门人类与生俱来的古老的学问。渐渐的,我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学机械的那块材料,学机械需要的是对空间的想象和对繁琐的忍耐,而这两项,我都不具备,更何况,机械本便是一门长于实践的学问,而我的动手能力在大一的时候便被证实了是无药可救。那是一次金工实习的课上,我把榔头车短了30mm,指导的师傅发现了,说:“死马也可当活马医,可是,你做的这玩意,连死马都不是了。”我以非凡的忍受力度过了金工实习、电工实习、机械课程设计这些实践环节,又幸运的考过了画法几何、机械制图、机械原理、机械设计这些敲破我的脑袋也想不明白的课程,每门课的成绩都是60分,我的如此的幸运使我明白这大约不过是老师们以悲天悯人之心,救济了身陷苦海的我而已。我的零星的对于机械的热情和对于机械事业的憧憬,以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冲动在一次次的实习和考试之后彻底死亡。我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在机械的边缘,无边的水在我的面前哗哗流动。
    我久已说过,水,是我今生最为畏惧的东西。
    是在电工试验的课上,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满头大汗,仍是无法在显示器上发现老师为我们许诺的美丽的波线,两条反相的波如胶似漆的紧紧合拢在一起,在每一个零点相北京中科皮肤病医院遇之后,拥抱一下,在各自走向自己的巅峰与谷底。老师说你再把所有的线按电路图连接一遍吧,我看见实验室里只剩下有限的几个人,我得满是汗液的手一次又一次的遭受着电路板上温柔的电波的,胡乱拔掉了四十几条线,又按电路图重新连接,而后合上电源,显示器上的波线似行云流水,各自处于一种无待的悠闲境界,似直线,又似曲线,来回跳跃着,像长裙子的女孩的快乐的舞蹈。周围的同学都散尽了,我无奈的对老师说:“我还是做不出那两条反相线。”老师无奈的对我说:“算了,做不出来就算了。”我像躲避瘟疫一般的逃离了现场。
    我下了实验室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半的光景,我一个人走到场里去,场里人很少,除了些男男女女,像我这样失落的也有两三个。我慢慢的思考着有关于人生的重大的命题,我必须改变我人生的航向,我三年来的关于报考自己系的研究生的想法就此作古。然而距考研决战之日还有不到一年的光景,倘若重新杀出一条血路,希望是渺茫的。尤其,那时候,我的英语因为落下很久,可以说已经荒废了,如果一年之前就开始准备,胜算也许便大了些,然而那时,考研对于我,是很遥远的事情。
    我打算报P大的中文系的研究生,P大的中文在B城大约是最好的了,即使在全国,也是一流的,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想法使我激动了起来,我赶紧把这想法在全寝室公布,因为有舆论的压力方使我无回头之路可走。接着便是到网上去查找关于P大中文的信息,获取的讯息使我慷慨激昂的心只生存了一天,便宣告沉寂。P大中文系研究生考试的专业课有三部分组成,一是专业课,二是专业基础课,三是大综合,层层叠叠,包含了中文系四年的所有课程,在一年的光阴里,让我把这所有的课程全熟悉一遍,还要搞好英语和政治的学习,简直是不可能的。更何况,P大中文系的招生人数是在寥寥,而报考的人又很多,招生比例在30:1左右,我自信绝无这样的幸运。但既已下定了决心,便绝无回头之路,无边的海中,回头是岸的许诺,是宗教的,我知道回过头去,仍是无边的苦海,纵然是岸与绿洲,那正是我极力逃避的地方,我又何必再回去呢。更何况,既无考上的希望,何不就选这所厉害一点的学校作为自己失败的理由呢?
    这时,大三下学期的课程已开始了四五个星期,大三的课程原本便紧,又多实践的环节,逃无可逃。我终于认定,这不是学习的最好时机,一套高教出版社的《中国文学史》价钱贵的离谱。我那时正囊中羞涩,于是只好从图书馆中借了出来。我们图书馆每次只允许借一本文学类的书籍,于是不免胡乱用了别人的图书证,幸的图书馆的老师们并不认真追究,我这才用四个图书证借齐了一套中国文学史。起初的时候也只好泛泛的看一遍,我此时尚无学习文科课程的方法,也用了理科学习的滞重笨拙的方法,结果是我看完一套文学史后,脑中竟无半点残存的东西。我又请一位室友从他的P大的同学那里搞来了几门专业课的上课地址。我因为对外国文学的生疏,所以打算报的是古代文学,它的专业课自然是中国文学史,是两个学年的课程,专业基础课则是现当代文学、中国古代文论和中国通史,并无西方的故事,学起来终要亲切一点。我得到的上课地址的清单上写明了文论、通史和当代文学下学期才开,只有第二卷的中国文学史(魏晋南北朝隋唐卷)和中国现代文学史的上课地址,一个是星期二的下午,一个是星期二的上午和星期四的下午。我星期二上午有概论,下午是一门选修的计算机控制技术,而星期四下午则是一节体育课。星期二的课,老师点名点得挺勤,但是,我打算放弃选修课,邓论是必过的,幸亏一位室友答应了替我照着,无非是点名的时候替我应一声,交纸条的时候替我交一下,只是用轻重缓急两种笔法写纸条,老师是不会看出来或懒得看出来的。再说,老师们的所谓的不让考试往往是恫吓之词,并无一例付诸实际,于是心中很坦然的跑到P大去。至于星期四下午的体育课,老师教了两个班,另一个是星期五的,于是跟老师说了一声,调换到星期五上。那时候已是P大的第六个星期,而我开始上现代文学史则是第七个。古代文学第一节课记的是讲陆机和潘岳的。而现代文学起始已是讲二十年代的散文,错过了后来为我深爱的鲁迅的二十年代的小说。讲现代文学的是P大中文系很有名气的冷老师,和《金粉世家》里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刘云涛的女主人公倒是一个姓,一个很冷僻的姓,然而冷老师看起来却很温和,说话从未激动过,平和从容,优游不迫之中吐出的话语,往往刺破了历史与现实的迷障。大概是入门的课程吧,冷老师的课并不像后来的许多中文系的课那样,教室里挤的全是人,后面总能空出两三排位置来。我是一个很内向的人,所以从没有问过冷老师什么问题,冷老师与我的仅有的一次交流是在一次上课前,他走到我前面,似是说了一句话,指了指窗子,我半晌醒悟过来,便打开了窗户,冷老师轻轻的笑了一笑,便转身离开了。我的身处屋檐下的卑微的心灵使我记住了这样一个镜头。再有是古代文学的课,我至今仍不知道老师的名字,只记的那位老师讲课的进度极慢,只是按配套的文学史参考资料上的作品一首一首的讲解,以至于到最后两三个星期,才把魏晋南北朝的文学讲完,唐代文学只用了十几个课时便匆匆收场。更有一次是世界杯期间,中国和哥斯达黎加的比赛,来的人除了女生,只有四五个男生,老师便将课推迟了两个小时上,自己跑回去看比赛了。我常常惊叹于他授课的不拘一格。这位我不知道名姓的老师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雨天的下午,我上午从我们学校到P大的时候,天色便不好,只是并不曾下雨,是在上完现代文学史之后才下起的雨。我听他讲起了孟郊的一首《古怨》诗:试妾与君泪,两处滴池水。看取芙蓉花,今年为谁死!我自己曾在构思的一部武侠小说里从这首诗中创出了“看取芙蓉”的一招武功,并试图以此来表现使剑者的凄凉心境,孰料在此地旧地重逢,使我想起了那部费尽了我的心血的武侠刘云涛小说,因为考研的缘故,就此搁浅,心中便如雨天一样,迷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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