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窗外,稻花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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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为你遮阴
时间:
2017-7-31 10:25
标题:
窗外,稻花飘香
窗外,稻花飘香
已是深秋了,此时的阳光稀薄,显然比夏天的阳光要来得珍贵。辛未的衣服很破旧,他觉得有点冷,双手交叉抱着身体。他不断探头往窗外看,像约会的人盼望着情人的到来。他看到窗外的小草依然泛着绿光,飘落的叶子舞动在湿润的阳光里。他想起了郁达夫对南方秋天的描述“草木雕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并且又时常多雨而少风”。
秋天的夜晚,虫鸣渐渐减弱,这一轮高挂的月,和这座监狱的铁杆一样,使人越看越觉得冷。辛未倦缩在床上,飘移不定的目光,随着身体一起颤抖。岳怡文坐在床上抽烟,大口大口地,津津有味。岳怡文以为骨瘦如柴的辛未耐不住寒冷,于是拿起自己那条破旧不堪的被单为他加盖了一张。辛未说他不冷,明天太阳出来便没事了。
“太阳出来便没事了,这话你重复许多次了。可太阳出来的时候,你还是这副样子。”岳怡文满怀关切地说。岳怡文是四个月前进来的,那时正值炎夏,他第一次看见辛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即便是炎夏,辛未也偶尔颤抖,岳怡文起初以为辛未有过吸史。
清晨,辛未早早起床,岳怡文还在熟睡。他看着阳光,一点一点的爬上窗台,它们是多么吃力,像他背驮着重重的谷子走上坡路一样。好不容易太阳升到辛未可以看到的位置。他闻到了泥土的气味,牛粪便的气味,炊烟的气味,稻花的醇香……它们夹杂在阳光中燃烧。此时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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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兴奋而又失落。他怀念起乡村的每一根小草,它们平凡而幸福地生长着;他怀念起田里的每一株稻子,它们多么可怜,稗子夺走了它们的养分在稻田里高高地迎风摇摆;他怀念起可爱的女儿,手中握着一张张辛苦画下,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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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夸奖的图画;他恨自己愚昧无知,把别人打伤而导致关进监狱……他落泪了,泪水模糊了清晨的阳光。
岳怡文不知是何时醒来的,他心痛地看着辛未,刹时变得黯然伤神。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不知该以怎样的话语去安慰辛未。“只要有太阳在,稻花依然会为你飘香的。”岳怡文长叹了一口气说。
“今年干旱,稗子生长盛,谷粒少。何况,稻花早开过了。现下正是收割的季节,妻子可以少忙一点,想忙亦不能忙。”辛未说这话时,面色带喜悦,夹了丝丝忧伤。他仿佛看到自己的稻子,一扇扇,沉甸甸地低垂着头,等待着他回去收割。他说,这一辈子的命根子都在几亩水田里,尽管艰辛,久而久之便有了感情,手脚一离开泥土,心里就像爬了许多虫子,只觉得痒痒的。
“我们就是这般命贱啊!闻不惯城里人的香水味,就喜欢泥土夹了牛粪的气味。不过活着就是一种幸福,无论以何种形式。”岳怡文说,他依然大口大口地抽他的烟,乐此不疲。
“我也怀念我家的稻花,梦里也闻到飘香。妻子身质差,多病,今年的收成可想而知。若不是为了多挣几个钱,我怎么也不会去。我们家一年的收入紧够维持基本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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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没有过多宽裕,不敢有奢望,但愿家人平安。若不幸有人大病一场,包袱可沉重了。今年妻子病重,没钱医治,于是便去一博,开始赢了几个钱,最终还是赔了进去,把自己也赔到监狱来了。”岳怡文叹了一口气,心里有着一股无法释放的沉重。
岳怡文把目光定格在手中的香烟,蓝色的烟雾像村庄上空升起的一袅一袅的炊烟。他无法忘记那个黄昏,田里的稻子飘着淡淡的清香,飞鸟自由地穿梭在上空,许多无法命名的昆虫爬到他的裤脚上来。而那一刻,他带着手铐往村外离去,他不时地回头,想像女儿兴冲冲地跑进屋里大声喊着“爸爸,稻子开花啦!”。
秋天的中午,柔和的阳光泛着谷子成熟时的那一种金黄,温暖而怡人。窗外一片静谧,两颗善良质朴的心像两片枯黄的叶子,紧紧地贴在一起。一些无法诉说的心事,随着秋风沙沙作响,片片飘落。这个窗子就像一幅定格了的画,忧伤的情绪被藏匿在几根铁柱背面。
岳怡文在黄昏时收到邻居的来信,妻子病情恶化,今年收成不好,女儿在九月上学了,成绩优秀。岳怡文反复地读着信件,它是一缕最温暖而又最寒冷的阳光,洒向岳怡文内心深处。他感到愧疚,没有好好履行到作为一个丈夫与父亲的责任,每个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刺进他的内心。
黄昏来了,黑夜也很快便要来临。辛未盯着晚霞,惆怅着。日子太漫长了,太阳像一个跛子,每天围绕天空走一圈,一天就像一世纪。他每天清晨盼着太阳升起,黄昏时盼着太阳早点落下。
岳怡文大口大口地抽烟,整个房间烟雾弥漫。辛未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月宫一定长了桂树,那是一定的,四岁的女儿也这样说过。桂树生长茂盛的时候,便到了中秋,而中秋那回,他看到了桂树,像女儿说的那样,桂树叶子的颜色是银色的,散发着闪闪的光芒。女儿最爱画树了,当然还有向日葵。女儿画得最多的要数向日葵了,一朵一朵的挤满整张白纸,一张一张贴满在自己的床头。她喜欢画盛开了的向日葵,在太阳底下像小孩笑时的模样,天真灿烂。女儿习惯了每次完成一篇作品都最先拿给辛未看,辛未总是赞不绝口,事实上,她一次比一次画得要好。如今,女儿的画没有人夸奖,辛未看不到女儿的画,不知道女儿的水平是否长进了。
深秋,天气由凉逐渐转向冷。夜晚静悄悄的,它荒凉凄惨,但不让人绝望。岳怡文突然号哭起来,把刚进入睡眠的辛未惊醒过来。辛未只见他抱头痛哭,在床上拼命地打滚,双手狠狠抓住自己的头发,哭声越来越大。哭声每大一点,就让人感觉有把刀子在他的心头插得更深入一点。辛未用力抱住岳怡文,但辛未越是用力,岳怡文的哭声及力气反而越大。监狱在岳怡文的痛哭中摆晃着,每一根冰冻的铁柱都像一根长矛向他逼近,他痛苦,生活让他走投无路,让他挣扎。岳怡文一下子冷静下来,不一会却又失声痛哭。如此反复了好几回,最后他停了下来,失惊无神,目光凝滞。一些意象在他脑中反复出现着:一望无际的稻田长满了稗草;病中的妻子枯黄的面容;女儿在大风中卷进了稻花飘香的稻田找不到归路;他在监狱里孤独地老去,死掉……
霜降的那个清晨,辛未收到了家人的来信,里面夹了一幅磨得陈旧的画。金灿灿的向日葵,微微地舒卷着,像一个个美好的期待。画的下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爸爸,我们等你回来!
辛未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难过着,幸福着。
黎明前的黑夜静悄悄。霜,安静地降落着。辛未与岳怡文依偎着睡去,冷冷的月光从铁窗洒落在被单上。他们梦见家乡的稻花盛开了,花香从窗外远远地飘进来,爬满在他们的被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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