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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为你遮阴    时间: 2017-7-25 21:24     标题:

渡 他似乎还能够听到洗衣机在深夜里茫然转动的声音。她在失眠的夜里总是不停的在房间里来回奔走,从阳台上收起干净的或不干净的衣服一股脑的扔进那只已经疲惫的老式洗衣机,然后爬进注满冷水的浴缸…… 他已经厌倦了与她这样的对峙,每次她失眠,他便打开电脑在网络上消耗自己。他不清楚自己怎么会陷入这样一种境况,他只是想找一个简单原始的女孩相陪伴,不愿意再在寂寞中去触碰那些让人沉迷的白末,那感觉太空洞。然而她的感情太过纯粹,锐利的让人心生畏惧。 认识她是在两年前,他刚刚结束三个月的戒毒治疗,和朋友一起去位于西区的“轮渡酒吧”庆祝。喧嚣的舞池里,她如一只疯狂的兽,野性而迷乱。休息的间歇,她走过来问他借烟和打火机,暗淡的灯光下,他看到她脸上经过修剪的细细上挑的眉,银色带亮片的眼影,长长的人造睫毛和亮闪的深色唇膏,算不上漂亮,但是有一种颓废的美,浓密的长发略显凌乱的的披散在光滑如丝缎的脊背上。在这个城市的夜里,这样的女子随处可见,她只是一个性别的代表,但是他对她没有欲望,毒品令他丧失掉对性的欲望。她说,我叫夏雨,出生在秋季,是属于天平座的天蝎座女子。他看到她柔美的腰腹上一只凛然的蝎子滴下两滴殷红的血。 一个星期后,接到了她的电话。凌晨五点钟,电话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她说此时一个人在通宵的茶馆里,无处可去,想见他。 她看上去有些憔悴,没有任何化妆的脸有种失血的苍白,两只瞳孔因为熬夜变得很浑浊。草绿色的丝缎唐装,细带子的高跟凉鞋,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与在酒吧里出现的那个穿黑色蕾丝内衣和鱼网袜的女孩截然不同。 “为什么不回家?”他问,“我没有家,我的外婆,我唯一的亲人昨天去逝,我没有赶回去看她,我讨厌别人在我之前离开我。” “有些离别是注定的,你该学会告别一些人一些事。” “可是我希望成为那个先走的人。”她定定的看着他笑,轻轻的,若有若无的笑,像第一次在酒吧里见到的那种笑,那种孩子恶作剧般的笑,不是对他亦不是对她自己,那只是她脸上的一件装饰品,用以伪装起自己的装饰品。她不希望别人在她眼睛里看到有痛楚。 临近中午,他带她去见了他的父母。她站在他的身后,从那个上海女人审视的眼神里读懂了自己的卑微。“你从哪里来?”“北方的一个小镇。”她很想回答的再具体一些,可是对于自己的家乡,她只记得那是一个小镇,冬天会下很厚的雪,她的手常因为寒冷而开裂生疮,在那里的人们的眼里,她是一个脏的,丑的,并且爱打架的坏孩子。 她显然是不满意这样的答复,“那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不知道,也许现在已经死了。” “那么你呢?你在上海做什么?” “我没有工作。”她看出了那个女人的不悦,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不合时宜的笑。也许是这笑又或者是她身上原有的不羁,激怒了这个原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阁着一面墙,她听到她的声音“我不喜欢这个女孩……” 他把她安置在浦东他独自租住的单身公寓里,不许她再去酒吧靠领舞谋生,“我可以养活你”他说。 她不知道他每天在外面做些什么,如何支付高昂的房屋租金和两个人的各类开支。对于他,她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因为这个不太令她讨厌的男人对她说“你该对自己好一点”并且愿意提供给她一日三餐,她就放心的将自己交付于他。她已经厌倦了与命运的对抗,站在宿命的手心里,她接受命运安排的每一次遭遇,不论是好的或者是坏的,她是如此微薄的一个人,能够把握的东西实在不多。 因为日渐隆起的小腹,他们有了第一次争吵。她倔强的冲出家门,一个人跑到街上,刚刚下过雨的马路,空气有些清冷,夹杂在稀稀落落的行人中间,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这个世界上,尊严永远要依附于物质,这个道理她早就懂得,只是她无力摆脱自己的贫穷,于是只能屈服。游荡至深夜,回到家中,他的愤怒令她有些恐惧,她明白生存的艰辛让每个人都治疗皮肤病最专业的医院已疲惫。 平静的躺在手术台上,听着窗子外面工地上的嘈杂,和护士叮叮当当准备器械的声音,心里仿佛是空的。疼痛在将自己的耻辱一览无余的展露在别人面前时,已然变的了无知觉。随着小腹瞬间的剧烈膨胀,她似乎能够听到金属器械在自己体内与身体发生碰撞的声音,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叫嚷和那个恶妇凶巴巴的训斥“知道疼就不要做啊……”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冷,仿佛置身海里,即将被罪恶的海水给吞噬,呼吸变的那么困难,本能的想抓住一双手,可是那双唯一可以给她安慰的手此刻却与她距离遥远。她弄不清楚脸上湿湿的是泪还是水,用手沾到一滴放进嘴里,是咸的。 她不记得那天是怎样离开手术室的,她听到医生在一边小声的对他说“她的身体太虚弱,这次流产对她的伤害很大,今后恐怕再不能生育了……”他回头看到她,她的脸上依然是那种他已经熟悉的笑,她说原来血液的味道是那么香甜,只可惜常常要被无情的消水给稀释。 那个可以衍白癜风最好的医院生出新生命的沉重的细胞被驱除出例外后,生活又恢复往日的寂静。没有酒吧里被酒精熏染的离的眼神和呛人的烟草味道,守着一个每天准时回家的男人的日子是平淡的。然而她的美丽只能依赖于她的放纵和自由,她不知道这样在正常人眼中也许算的上是幸福的生活还能消磨自己多久。一个人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是一棵静静等待腐烂的植物,生命的意义似乎就是每日看着日光透过窗子在墙上缓慢移动,然后消失,如此往复。 她的性情在这样的寂静中变的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时常不发一言或者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小声呜咽,如一只受伤的动物在独自舔拭伤口。开始失眠,不停的在房间里走动,在电脑里存放一些抽象的丑陋的图片,在CD机里反复播放神秘园的音乐。 他不知道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亦不说,他能够为她做的只能这么多,无法再给她更多。生活太过残酷,人人只能求自保。想过要离开她,只是那灵魂早以被她套上枷锁,无从选择进与退。 春节的时候,他带她去乡下放烟花。她裹紧大衣站在喊风中,看着他点燃一只只爆竹,快乐的像个孩子。烟花散尽,风卷起一地烬屑,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回来的路上,她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诉说着“在我七岁那年,小镇上的煤矿发生一起瓦斯。是在临近春节的时候,当时我和母亲在家包饺子,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门外很多人在嚷着井下瓦斯了。母亲什么都不顾扔下一切疯了一样的冲到煤矿井口,看到那里停了很多消防车,随后一具具被烧焦的骷髅和尸骨的残骸被运输上来。哪一具是父亲的已无从辨认,只知道这次事故生还的人里没有父亲。”“那你的母亲呢?”“疯了,后来听说在医院里了。从那以后,我惧怕每一个春节,我的生命里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她透过树脂镜片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疼痛,她定定的看着,原来自己是会让他感觉疼痛的,她笑。 那个夜里,她非常安静,早早的上床睡了,他抚摸着她手腕上因为割脉留下来的那些支离破碎的伤疤,“它们下面的血液已经干涸,所以不会疼了。”他记得她这样说过,他突然预感到他将会失去她,这个折磨了他太久的女子。他不愿意睡去,可是他太累了,他梦见一只天平的两端分别放着一只蝎子和他自己,那只浑身是血的黑色的蝎子正沿着天平的杠杆艰难的朝他这边爬,随着天平的不断倾斜,他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下坠…… 被惊醒后,他发现她静静的坐在床边。“不要离开我”他孩子般的呢喃着,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你做噩梦了。”“我感觉你要走了”“我能去哪里呢?乖,好好睡吧。”她回到床上握着他的手,他又安然的睡去。 早上醒来,除了桌子上的早餐和一封手写信,她已不在。 “晨,请原谅我,原谅我突然闯进你的生活又突然的离去。我们都只是轮渡上的过客,在起风的夜里彼此拥抱着驱赶孤独的人,可是我显然已经违反了游戏规则。我开始惧怕某一天会失去你,我不愿意在每一次的离别中都成为那个被遗弃的人,所以必须先离开,这是我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害的唯一方式,希望你能够对此释然……” 看着这封信,他不清楚自己的眼泪从何而来,是因为心里出现的空缺还是因为在该爱的时候无力去爱呢? 不久后传来她服的消息,他赶去医院的时候已然太迟,他看到她瘦弱的脸颊上两行失去轨迹的泪水已经干涸。处理完她的身后事,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切断电话线也不上网,整日抽烟,母亲来看他,见到一地空的啤酒罐,坚持把他带回家中。 他再次来到遭遇她的那间酒吧,一个人。那里的一切北京专科白癜风医院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音乐,灯光,味道,和人群,只是领舞换成了两个丰满的俄罗斯女人。他在吧台的高脚椅上一直坐到临近打烊,一个领班模样的服务生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提醒他已经是凌晨2:00,他抓过他的领子问“告诉我,你会因为爱一个人而离开他吗?”然后跌跌撞撞的推门走了出去。 他终于决定顺从母亲的意愿去见了那个做小学教师的上海女孩。两个人迅速的结婚,第二年的冬天他们有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他给她取名“夏雨”。从此他的世界里不再出现那个散乱着长发,深夜在房间里不停走动,背部有纹身的天蝎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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