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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忍不住想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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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31 19:03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忍不住想堕落

忍不住想堕落
      
   
      
    一
    那次小石约我去见那个女孩时,我正卷起裤脚伺候着一群嚷着要吃的鸭子。鸭子的吃量很大,差不多每个星期都要到城里去拉一车饲料。刚开始的时候我是不准备养鸭子的,后来觉得价格比较好,似乎要比养鸡合算。但等到鸭子硬了翅膀,天天企盼着我带它们游水时,我才发觉我有点应付不来了。我烦死了它们那种有事无事也呱呱叫的声音。有时我会拿起竹枝抽它们,它们就满院子乱飞,卷起一地灰尘,撞翻晒的杂物。这时那群在家中处于次要地位的小鸡们会好奇地在院子里站成一排,无事人似的歪着脑袋看着,样子很动人。这时候我就想,过了这一阵,把鸭子卖了,再也不养鸭了,养多一些鸡。鸡会下蛋,土鸭子却光吃不下蛋。相比之下,小鸡鸡就像仕女,小土鸭却像坏小子了。
    小石在电话里极力描述着他的新人选,好像我的终身大事到了山穷水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世间独此一家的地步。我像十年前那样表示了应有的好奇和兴奋。天天与鸭子相处,今天有个进城的机会,我能不兴奋吗?我答应等会儿忙完我作为一个农民青年早上应做的一些本分工作,就进城去。小石说没事就早些上去,他们等着,不见不散。
    我把撑饱的鸭子赶下水池,关上竹栏,提防它们偷跑上来吃花生。然后提一桶肥料到果园里去。柚子已经长绿,龙眼已经抽穗。顺着墙根猛长的怀山和黄豆各不相让,藤蔓到葡萄干可杀灭牙菌斑处乱窜。给果树浇完水,施完肥,在果园空出来的菜地里摸了两条黄瓜,有一条早给黄蜂或者其它虫子咬坏了,黄得让人怀疑。想到中午不回来吃饭,顺便摘了一把蕃薯叶,我娘很爱吃的。
    临出发时,我还是不忘去后屋抱出一个大南瓜。小石老婆爱吃南瓜,身材吃得也跟南瓜差不多。她爱笑,笑的时候像我那台抽水机,全部机件无一处闲着。
    我知道这样的一天对我来说很平常也很特别。我洗干净脚根的泥巴,摘下草帽,放下裤脚,套上皮鞋,别上手机。自我感觉还是十年前的我,全然没变。只是经过十年的漂洗,我已经由一个腼腆青年慢慢进化成一个比较成熟的单身男人,很少会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脸红、语塞。与陌生的姑娘见面也显得轻车驾熟,就像夏日里在田间除草,在菜园里锄蕃薯一样熟悉、单调和毫不经意。
    最后我也不忘把两个袋放进车尾箱,下午可以顺便带些饲料回来。这差不多是我每次进城的全部道具了。
    当我启动摩托车时,我娘走出堂屋,隔着篱笆叮嘱我。十年前她还能信心百倍地跟我一起进城。她现在是明显地老了,两鬃都白了,对我仍然是不放心。她已经不说“姑娘过得去就带回来给妈看看”的话,而是颠三倒四嘱咐“没啥意思就早点回来,别瞎转啊”。这个时候院子里的鸡和池塘里的鸭会侧着头楞起耳朵静静地听着,直到我娘关上院门,沉闷的摩托车声消失在竹林深处。
    二
    十年前,在我还没有立志当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把独身当作一件事业一样来办时,事情刚开始时的发展还是令人满意的。那时我妈腿脚方便,家境尚好,隔三差五地陪我进城,与小石夫妻热烙成一团,天天盼着我能看上中意的人。小石夫妻那时候还未起家,做媒人还比较业余,小心翼翼地,经常先做一些街头巷尾的秘密侦察,觉得方案可行,才会告知我妈。我妈听了小石夫妻的详细汇报,会仔细权衡一番,在确认门当户对之后,我妈才会吩咐我立办。其实办的时候也不是真正由我一人拿主意,还得过一过伊老人家的法眼。那时虽觉得有点喧宾夺主,当想到传闻中婆媳不和鸡飞狗跳的事也就不挂在心里。主要是这事办起来让我感到新鲜有趣。而早先几个姑娘也曾确实让我在自家的果园里心猿意马了一段时日。比如东门和城西的两个姑娘,嫩皮细肉的,手脚细长,看着就很养眼,当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想适时地表达我的看法时,却被我妈否决了。伊说这种女孩,太妖了,会败家的,持家怎么行呢?搞得我很扫兴。后来伊觉得水果市场和打铁街两个姑娘也不错,说很朴素、老实、会持家,小石夫妻也极力推荐,说什么是百里挑一的媳妇,千载难逢的姻缘。这时我却急流勇退般兴趣大减。经历了几个回合,小石夫妻和我妈见我没有一点长进,治疗白癜风首要前提,打好心理战开始吸取教训,常常背着我去明察暗访,甚至费尽心机制造偶然场合让我在不经意的时候适时地出现。使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们利用各种机遇人造合成的猎物。这猎物开初是比较大意,但时间一长还是察觉出了周围不同的气氛。(十年前我有个致命弱点,总是提醒自己年轻。所以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喜欢与时间称兄道弟。)小时候去打预防针,医生看着我很犟的样子,怕我手脚乱动,总会先跟我好话说尽,并出其不意地拿出一两颗糖丸,但我看到那细如抽丝的钢针早就不依不饶地大哭起来。所以说,在一些场合,人是分外敏感的。第六感觉总处于优先地位。
    有时去小石家,小石夫妻会若无其事似的让我认识一些姑娘。这些姑娘个个能说会道,比我这个进城的农民明显地放松自在。说真的,相对来说,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宽松的环境,不会让彼此都觉得尴尬,小石夫妻也算是懂了一点营销策略,再也不让我妈来掺和。有个别谈得好的,留下联系电话,准备下一步的接触;有个别一照面就觉得很不合适的,当然很快作鸟兽散。小石夫妻对于成与不成,都不介;,我这个主儿不行,反正还有下一家罩着。照他们的话说,要照应好我这个农民兄弟,比照应城里的公子哥儿还累人。整整十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城里的好花好草都开了好几轮,咋就没有一个让我看上眼的?不知这小子的心是咋长的。
    三
    小石夫妻虽然未能在我身上找到突破,但因了我的缘故,却无心插柳柳成荫,渐渐地在这方面崭露头角,成了当地的专业人士,不再像事业刚起步时那样要亲自穿街走巷。如今上门求助的人络绎不绝,就差设馆授徒了。
    在迎来送往中,小石有时会趁机溜出去;有时会借我的名义。别看小石在家的时候服服帖帖像个孙子,叫他去东他不敢去西,叫他去买酱油他不敢去买白醋。但一出去就判若两人了,像孙大圣回到了花果山,浑身是使不完的劲。首先抖出电话本,拼命地翻找。黄迹斑斑的电话本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大堆名字,凝聚着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心血和口水。找不到电话他就翻着白眼看我,好像我的脑袋是他记忆的备份。我是从来不带电话薄的,一来业务少,二来不方便,再说记上百个电话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难的事。想开拓业务,做好差异化服务,没有一个好的记忆力怎么行呢?后来我也可以猜到他是打给谁了,最多的一个是仙妮,还有粉丝、小白菜、腰果、白薯等,为什么取这些与吃有关的小名?其实这是我们约好的借口。一般是我打电话到他家,他老婆褚琴来听,知道是我,也挺放心的。小石在电话那头就问:在哪?东市白癜风形成白斑之前有什么征状场。干啥?买饲料。吃了没有?还没,一起出来吃大排摊啊!好。吃什么?粉丝炒白菜,腰果炒白薯……像这样的方案我们有好几套,隔三差五地用一次。十分钟后,小石就会容光焕发出现在我面前。
    我和小石在一起,其实也不干坏事也没做好事,怡香楼是我们常去的地方。小石抢时间接连不断打电话,今天不是这个生日,就是那个生日。偶尔停下来问我:送什么礼物好?送花行吗?我都替他捏把汗,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提心吊胆地出来一次也不容易,却要惹得路人皆知,他老婆知道了不一脚踢死他才怪。
    打完电话我们就直奔老地方。路上小石还不忘对着一两个带着小孩的妇女指指点点对我说,看看如果当年你娶了她,那小孩可是你的啊。对此我已无暇顾及。我正决心把自己的独身生活努力办成一件事业。它存在的时间越长久,制造的尘世的机会就越多。当它达到无穷尽时,生命也就达到了它的顶峰,这有什么不好吗?婚姻的最大目的不正是为了使生命得到无限的延续,并从中寻求生命永恒的主题吗?我将这种机会存在的时空有意地延长,看似是在抛弃人生,其实却是对人生做一个自我诠释。大多数人是面对着生的恐惧而生,而我要演绎的是如何使对生的恐惧消失而已。
    四
    到了城里,我并不急着到小石家。我喜欢一个人骑车兜一圈。城里有我认识的许多人。茶叶铺的小春,杂货铺的依依,第二门诊的素红,我跟她们个个都聊得来。她们也曾是小石夫妻手上黑名单上的人物,在形式上是被我否定了,但在实质上我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所以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小石夫妻也没料到我还有事后独立活动的能力。他们都低估我了,我妈更是低估我了。我想了解他们很容易,他们却很难了解到我一点的真实。我也不想隐瞒什么,其实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是农民,一个比较年轻的农民;一个过了而立之年还没有成家立室的农民。我的一切就像我光溜溜的脊背那样毫无隐藏。我把每次进城看作是对田园生活的一点有益的补充,就像我的摩托车差不多每星期要加一次油一样。既然我把独身看成是一桩事业了,我想在内容上就应该丰富一些,有趣一些,壮观一些。
    最后我还是去找了阿婕,同伴说已被老板调去了第一楼。我又驱车赶到第一楼。马路门口许多人进进出出正忙着准备开张剪彩!近来忙于伺弄家禽,二个多月没进城,不知城里竟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还差点让我断了阿婕的消息。我在第一楼门前驻足观望了一会,门楼很大,琉璃瓦闪闪发光。心想以后想进这道门,没有秦卖油的运气恐怕是很难进去了。我又探头探脑地等了一会儿,希望能出现阿婕的影子,终是没有。揣着一份悠悠的失落和淡淡的哀伤,我离开了第一楼。
      
    小石的房子是一幢老式的五进民居。第一进是吃饭厅,二进是客房,三四五进分别是厨房、水井和杂物间。昏暗的格局和从天花顶的玻璃窗透射下来的光线,使整幢房子充满了神秘气氛。特别是那口安静幽深的老井,很容易让人产生不祥的暇想。所以每次到他们家,我一般不会走到里面,而是直上二楼的客厅。我到时,楼下的木栅门虚掩着,我径直推门进去,将南瓜放在门后,饭桌上跳下一只大灰猫,把我吓了一跳。借着楼梯口的光线,我看到多了几只鞋子。这种情境我太熟悉了,它曾经使我的田园生活充满了无限的诗意的想像,但总是一次次地因经不住阳台明亮的光照而黯然失色。
    当我的形象一级级地上升到阳台的平面时,我听到他们向我打招呼了。我也适时地报以善意的乐观的奋进的神秘的微笑。这微笑我也是练了很多年了,如今是习惯成自然,但在陌生人看来,我相信我这微笑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最纯真的表达,是真实的可信的宽容的信号。
    落座之后,大家一起寒喧,老石夫妇察言观色,尽最大努力照顾双方的交流。我虽然是老油条了,但还是恰到好处地做些初出茅庐的言谈。说真的,我这样做是有点虚伪,却是为了照顾对方的感情和想法。不然我在独身这个位子上也不可能坚持这么长久,城里已经有差不多十个年龄段的姑娘知道我的大名,如果让她们心存坏水,总有一天要被人灭了,像丢进楼下那样的老井,一点声息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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