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街》
《拦 街》
一
荷花今天发了工资。
荷花今天和往日一样,一等到星光超市下班铃声拉响,她就急急来到超市出口处,把早拿好的手袋、购物小票以及一只里面装了一把豆角和一把小白菜的红色食品塑料袋,交给超市保安人员过
中医治疗白癜风医院目,
通过了临检后,便又急匆匆来到超市大门口,打开自己电瓶车的两把锁后,小心翼翼的把手袋放进座垫底下
,然后飞快地骑上车往家赶去。
这是每天晚上十点零十分左右都可以看见的荷花下晚班时的情景。
荷花在这家超市上班,但不是这家超市里的正式员工,她的一大家人里只有她和她的丈夫“憨神”知道,她
只是在这家超市里为一种食用油做导购。
荷花做导购的月工资才400块钱,荷花的婆婆和居住在同一个大坯房屋改成大院的邻居们都不知道荷花原来
一个月才只赚这么点钱。
尽管结婚有十几年,日子一直过得比较艰难,但荷花对丈夫憨神一直都感激得很。
这不,为了哄荷花的婆婆、自己的老娘高兴,也为了堵这大坯房破院里杂七杂八邻居的破嘴,憨神总是要把自己每天打摩的赚得的钱,
拿出一些搁到一边,到月底荷花发工资的时候,拿出来跟荷花的工资凑在一起,就月月总有八百、九百,有
时候甚至是一千!
荷花的婆婆年轻时是贴花女工,后来守寡带大了独生子憨神,如今虽然年纪七十多,可身体还硬朗、性格依然
好强,神智也
全国哪家医院治疗白癜风最好非常清楚。
可是她自从瓷厂退了休之后,她以前的瓷厂因为不景气,月月退休工资到时候却发不出,这一点很让老人家
自觉得自己要低人一等,前两年她就死活不肯地一边在家带小孙子一边帮私人作坊里做些缝手袖之类的活挣
钱贴补家用。
可眼下这位老人的眼睛不好使了,俗话说气当不得饭吃,婆婆就开始变得默默寡言了。荷花和憨神了解
老人的脾性,知道老人的心情,于是夫妇俩也就从那时候开始,也拼了小命似地逼着要老人帮着管家,后来拗不过,老人就答应小夫妻俩替他们买买菜,收着钱。所以,如此一来,荷花的婆婆又渐渐变得开朗起来了,
而且每月接过荷花交到手上的工资时,总是要乐呵呵、喜笑颜开地向着四邻反反复复地说:“人家都说是养儿防老,我这是娶好了媳妇拣着了金呢!”
而每到这一月的这一天晚上,荷花和憨神两个谁都不许有事,谁都不许出去。。。
也大概在每月的这天夜里十一、二点钟的时候,荷花就要一边轻轻捶打着憨神,一边轻轻地哭泣。
二
“你们不要以为城市里就没有‘无产阶级’!”
这是憨神大白天临近中午11点时骑在自己那辆破摩托车上,跟身边的几个同样是打摩的伙伴在一块等客的时候,听到的一句闲话。
“是哟,等老子的破车子跑丢掉了两只车轮子的时候,老子就是正宗的无产阶级!”胖子南昌佬未等憨神话音落,就囔囔地接了一句。
“南昌佬要等两只车轮子掉了才成无产阶级,猴子你是新车子,你现在要想点什么办法把轮子搞丢掉,也
成无产阶级啦。。。”这是瘦高个满喜附和着打趣讲了这样一句话。
“放屁,你妈个X!老子是新车子,可老子这车子是借的钱买的!你们的车子跑没有了轮子,是无产阶级,
我的车子跑没有了轮子还要欠债,那成了么得呢!?”猴子连笑带骂地边叫边唾沫星子乱飞。
在这挨近中午的时候,很可能不一定这里四、五个打摩的的人个个都摊得到客人,但他们越在这时候个个
心里越麻木同时越在内心暗藏着一丝侥幸。
在这所中学附近的路口,他们几乎是定点的一伙,他们天天如此,非得等到挨近到中午12点已过,剩下的
或者是其中一两个,才会有一个,他的内心终于好象从失望滑落到绝望似的,总是要先长吁一口气,而后
问身边的同伴:“你走啵?我等他妈个卖X!。。。”然后,这位便用脚使劲一蹬,把手油门一拧,接着身
体稍稍一倾斜。。。在并不十分甘心的失望中回家吃饭去了。。。
因为荷花每天早上要洗衣服起得很早,所以可以不要憨神送儿子上学。但中午荷花做完饭后要急去赶着上
班,所以憨神每天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去学校接儿子回家吃饭。
憨神与荷花住的是原来老厂的坯房屋改建的住屋。
80年代初,市里的大多国营厂因为做了一批钢筋混泥土的新厂房安装了一批新的流水线设备,就把原来的
一些零星分散在各处的老车间老坯房改作宿舍分给了厂龄和工龄长的职工作住房。
憨神与荷花是没有资格分到厂里住房的,他们现在的住房是憨神的父母分得的,憨神与荷花结婚的时候,
憨神的爹请了两个泥工在自己两个单间住房的外边盖了间稍大点的毗屋,就把老两口的两个单间给憨神与
荷花婚后住。
憨神与荷花住的两个单间和老两口住的毗屋中间是用厂里扔弃的旧晒坯料板一块块隔成的,憨神的爹请木
工把木板壁钉好之后,买来好多废报纸,一层层地糊成了平平整整光滑的门
北京中科医院是骗子壁,憨神与荷花新婚后的好多
个夜晚,两夫妻常常看着这父母亲腾出的房间睡不着,默念着要多挣点钱到别处也盖间屋子。
九十年代末,市里的一家家瓷厂渐渐垮掉了,先是憨神所在的护厂队解散,憨神被重新分配去做了清渣工。
讲得好听点是叫清渣工,其实是每天推大板车从瓷窑的炉下挖出和清空烧过的煤渣与煤灰。
憨神一天到晚二十好几车地拉,上下车的时候,煤渣、煤灰铲进倒出,把憨神整个人天天弄成象从灰堆里
钻出来似的,浑身上下,从头发梢到汗毛孔都粘尽了洗也洗不净的煤灰。。。
荷花心疼了,想:这活要这么干下去,恐怕要搞掉人命。
所以荷花坚持一定要让憨神挂编辞职。
可就在憨神回家的第二个月,荷花也因厂里裁员下岗了。
本来,国家政策和厂里规定,夫妻双职工是不会让两人全下岗的。
但是憨神由于是自动挂编辞职,因此不算下岗,这一晚,夫妻两又睁眼一夜睡不着觉。
多年来,憨神只有这一次说了一句怪怨荷花的话,憨神说:“怎样?吃亏了吧?”
荷花难过得抱住憨神压住嗓门哭了。
荷花这时心里在说:“憨崽,这回是我欠你的。”
三
憨神与荷花跟厂子里很多下岗工人一样,也想靠山吃山。
荷花原来是在厂子里线上做“沾釉”这道活的,如今却跟人学会了用买来的氢氟酸、草酸、高锰酸钾等化学
药品调和着,把憨神跟一个同事挑选买来的仿古瓷作表面轻度腐蚀去光。。。
这是憨神在跟一个同事在学习做“杀货”生意。
做“杀货”生意也就是做假仿古瓷当真古董去卖的生意,所有做这一行的人,其实他们个个心里都清楚,做
“杀货”生意就是拿假瓷器去蒙、去骗、去坑人。。。
憨神跟一个同事把一些从全市各个瓷器作坊里头买来的各种仿古瓷器,关起门在家里作加工,也就是给这些
仿古瓷作轻度腐蚀和表面去光,也就是“做旧”。
仅仅是憨神与荷花的这个厂子就有不下十几个人做这种事情。
他们把这些经过“做旧”的仿古瓷,一个个分别用特意买来的花土布或陈年旧黄了的报纸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然后有的拿去广州、有的拿去北京、有的拿到上海去卖。
他们相互传授着经验,他们最有效和成功的做法是:去找他们自己的亲戚或远房亲戚卖。。。或者是找这些
亲戚的亲戚或亲戚的朋友。。。
他们里边的人无一不是要么说自己手里这东西是家里留下来的,急等钱用,才拿出来卖。。。要么就是说,
家里由于急等钱用,迫不得已才把这个唯一祖上留下的东西拿来换些钱。。。等等。
这一年,憨神就跟了一个叫“麻子”的同事去了一次上海。
这个叫“麻子”的同事说自己有一位近二十年没有来往的堂伯住在上海。
憨神和“麻子”于是就去找这位亲戚。
憨神和“麻子”买了去鹰潭转上海的火车票,挤挤拥拥的到上海找了大半天,一路问了不下十个人,才好不
容易找到了一幢老式红砖砌的五层楼房。
“麻子”的堂伯家里只有堂伯和伯母两位老人。
“麻子”堂伯家的门是用铁自来水管焊接成的,老两口一胖一瘦看上去约模都有七十几岁。
“麻子”的堂伯瘦瘦的高高的、佝偻着背,一头白发,他高兴着、笑着,向“麻子”问这问那的。。。可是
“麻子”的伯母却好象有些老年痴呆,搬一把小竹椅守坐在门口,手里还摇一把扑扇,独自一人嘴里不住在唠
唠叨叨说不让谁谁进屋什么的。。。。
后来还是“麻子”终于一狠心说出了来意,“麻子”的堂伯听过没有表现出什么惊奇和意外,依然是乐呵呵地跟
“麻子”说这说那,特别是反反复复说自己已经有近三十年没有回江西去过,自己很想念景德镇等等。。。
憨神和“麻子”对视眼神,好象都觉得看老人模样似乎是在装聋扮傻。。。
于是“麻子”急了,突然脱口而出:“真的,伯父,我家里真的急等钱用呢,骗你,骗你我立马就死爹。。。!”老人忽然皱了眉,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听了“麻子”咒发狠的话后,生气一样说:“年青青的小伙子怎么能够讲这样不吉利话呢!”&l
那一趟上海之行回家后,憨神从此好就多年没有再理睬和接近过这位叫“麻子”的同事。
也再没有去做过那些卖假仿古瓷的所谓“杀货”生意。。。。
总之,憨神那次同“麻子”从他上海堂伯家拿到800块钱回到家里后,憨神的爸爸就猝死了。
憨神一直没把自己心底想的事说给荷花听。
他一直没敢把“麻子”他那天在他堂伯家了那个咒的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